在“兵强马壮者自为天子”的五代十国时期,谁当皇帝,身边都会有人不服。石敬瑭当皇帝还算有那个资格,但石重贵算哪根葱,突然就登极九五,晋朝那班功勋大将谁心服?最典型的一个,时任河东节度使的刘知远,是晋高祖石敬瑭的头号心腹大将,但刘知远服石敬瑭,却不服石重贵,所以当石重贵决定与契丹翻脸时,刘知远一句话都不说,只是打着备战契丹的名义招兵买马,等待时机自己发洋财。甚至可以说,刘知远是希望石重贵惨败的,只有这样,他才有机会浑水摸鱼。
除了刘知远,石重贵的姑父、成德军节度使杜重威也在觊觎石重贵那个让人热眼的位置。虽然杜重威一时不敢造次,但他也同样在等待机会,同时在成德军辖区搜刮民财以自肥,叛乱头子安重荣的财产早就被杜重威私吞了。
杜重威之下,是更加贪婪的沙陀秃子杨光远。杨光远这辈子最大的爱好就是伸手抢劫,一代大佬范延光就是死于杨光远之手,范延光的财产自然也被杨光远吃掉。景延广与契丹翻脸后,让石重贵“借”走了杨光远麾下的二百匹战马,杨光远是只铁公鸡,自然恼火。沙陀秃子干脆和耶律德光暗中勾搭,经常“述少帝(石重贵)之短”。更可恶的是,杨光远经常给耶律德光输送晋朝内部的绝密情报,晋朝之亡,杨光远之流的内奸要负主要责任。
不得不说的是,石重贵决定对契丹称孙不称臣,是非常有血性的,远比他那个贱骨头叔父更值得历史的尊重。但石重贵和契丹翻脸,还是过于仓促了些。毕竟石重贵的主张在统治高层内部并没有取得完全一致的意见,内鬼太多。其实最稳妥的办法,是能争取到一至两年的战略时间与空间。在此之前,继续向契丹称臣,迷惑住耶律德光,在这一两年时间内先清除内鬼。而后来石重贵失败的事实也证明了内鬼的破坏力。石重贵刚登基不久,在高层内部还没有站稳脚跟,很多大佬都在盘算把石重贵卖给耶律德光发洋财。可惜石重贵在景延广的攘臂大言中已经被表象冲昏了头脑,他并没有看到刘知远、杨光远、杜重威,以及张彦泽等人阴险的冷笑,坚定地吹起了向契丹人决战的号角。
在石重贵决定与契丹人开战时,他同时还向另外一个人宣战。这是个女人,而且还是石重贵的长辈——守寡多年的叔母冯氏。
冯氏是后唐邺都副留守冯濛的女儿,而当时的邺都留守正是晋高祖石敬瑭。石敬瑭为自己的弟弟石重胤娶了冯氏为妻,但石重胤命短,很快就丢下冯氏升天了。因为冯氏“有美色”,所以早就被好色的侄子石重贵盯上了。以前叔父在时,因为家法严格,石重贵不敢造次,只能望着叔母流口水。现在叔父死了,再没人敢管自己的事了,石重贵向冯氏发起总攻。冯氏虽是石重贵的叔母,但实际上冯氏的年龄比石重贵还小,而且更为乱伦的是,当初石敬瑭是把小弟弟石重胤当儿子养的,所以从心理上来说,冯氏与石重贵之间并没有所谓的辈分阻碍。再加上石重贵是皇帝,权势赫赫,冯氏自然也愿意勾结上石重贵。你情我愿,干柴烈火一点就着,就在石敬瑭还没有出殡的时候,石重贵就和冯氏花好月圆了。天福七年的十月初三,石重贵正式册封冯氏为皇后。
石重贵乱伦,其实倒也没什么,历史上乱伦皇帝多了,不缺石重贵这一号。但问题是,石重贵立冯氏为皇后的同时,又重用冯氏家族的男性成员,形成了五代史上并不多见的外戚干政。
冯皇后有个哥哥冯玉,因为不识几个字,所以只混到了礼部郎中的小官。可等妹子当上皇后,冯玉摇身一变成了大国舅,很快就飞黄腾达,当上了右仆射,“军国大政,一以委之”。而冯玉为人贪鄙,一朝得势,就四处伸手要钱,朝野的龌龊官员们都知道冯玉的后台是谁,都来巴结大国舅。冯玉一边捞钱,一边乘势弄权,“由是朝政日坏”。石重贵虽然最终亡于那伙吃里爬外的内鬼,但不可否认,冯玉也是亡晋的罪魁祸首之一。
虎头蛇尾
——一地鸡毛的晋辽大战
耶律德光已经接到了杨光远的绝密情报。情报上只有一句话:“(晋)境内大饥,公私困竭,乘此际攻之,一举可取。”
这是石重贵不应该在此时与契丹翻脸的第三个原因。晋朝经济在石重贵即位之初遇到了严重的困难,在这种情况下贸然开战是很不明智的。
晋天福末年,中原发生了罕见的自然灾害,主要是蝗灾和旱灾,饿死几十万百姓。而石重贵不知体恤百姓,为了筹集大量军饷,石重贵不管百姓死活,派出由三十六名使者组成的官方搜刮团,分驻各地抢钱。这些搜刮大使们倚仗着皇帝权势,带着一伙狗腿子,随身携带枷锁和刀具,强闯民宅,明目张胆地进行抢劫。百姓“小大惊惧,求死无地”。
石重贵抢来了无数沾满百姓血泪的钱财,但这些钱财可并不都是备作军用的,其中一大部分是留给石重贵私用的。换言之,朝廷缺钱,但帝王将相们却不缺钱,他们宁可把钱用在享受上,也不养军,其中就包括那个大言给耶律德光好看的景延广。
天福八年(943年)秋天,石重贵去景延广家里饮酒作乐,景延广家里设施非常豪华,“器服、鞍马、茶床、椅榻皆裹金银,饰以龙凤”。景延广为巴结石重贵,献上帛五千匹、绵一千四百两,马二十二匹,玉鞍、犀金不计其数。欧阳修气愤地骂这两个民贼,“时天下旱、蝗,民饿死者岁十数万,而君臣穷极奢侈以相夸尚如此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