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24】宋义兴人许昭先，叔父肇之坐①事系狱，七年不判。子侄二十许人，昭先家最贫薄，专独申诉，无日在家。饷馈肇之，莫非珍新。资产既尽，卖宅以充之。肇之诸子倦怠，惟昭先无有懈息，如是七载。尚书沈演之嘉其操行，肇之事由此得释。

南朝宋义兴人许昭先的叔父许肇之，因为犯罪被关进监狱，在狱中关了七年仍未判决。肇之家的子侄共二十多人，昭先家最为贫穷，但是，昭先独自为叔父申诉，没有一天在家休息。他给叔父送最好吃的东西。家里的资产花光了，他就卖掉房子。肇之的几个儿子都有些厌倦了，只有昭先没有懈怠，这样一直持续了七年。尚书沈演之嘉奖他的操守品行，并帮了他的忙，肇之的事情才最终得到了解决。坐：因为，由于。

【25】唐柳泌叙其父天平节度使仲郢行事云，事季父太保如事元公，非甚疾，见太保未尝不束带。任大京兆盐铁使，通衢遇太保，必下马端笏，候太保马过方登车。每暮束带迎太保马首，候起居。太保屡以为言，终不以官达稍改。太保常言于公卿同云：“元公之子，事某如事严父。”古之贤者，事诸父如父，礼也。

唐代柳泌叙述他的父亲天平节度使柳仲郢的事迹时说，仲郢侍奉叔父太保就像侍奉自己的父亲柳公绰一样，只要不是特别匆忙，他见叔父的时候总要整装束带，表示尊重。他担任大京兆盐铁使时，在大街上碰见叔父，一定要下马恭立，等到叔父的车马过去了才上车。他每天傍晚都要穿戴整齐迎接叔父的马车，问候侍奉他的起居生活。叔父多次让他免去那些礼仪，但他从不因为自己位居高官就改变对自己叔父的恭敬态度。他的叔父经常在官员中间说：“元公的儿子侍奉我就像侍奉他父亲一样。”古代有贤德的人，侍奉他的伯叔父就像侍奉他的父亲一样，这是天礼人伦所应当有的表现。

兄弟 姑姊 夫

【1】凡为人兄不友①其弟者，必曰：弟不恭于我。自古为弟而不恭者孰若象？万章问于孟子，曰：“父母使舜完廪②，捐阶，瞽瞍焚廪；使浚井，出，从而掩之。象曰：‘谟盖都君咸我绩。牛羊父母，仓廪父母。干戈朕、琴朕、弤朕、二嫂使治朕栖。’象往入舜宫，舜在床琴。象曰：‘郁陶思君尔！’忸怩。舜曰：‘惟兹臣庶，汝其于予治。’不识舜不知象之将杀己与？”曰：“奚而不知也？象忧亦忧，象喜亦喜。”曰：“然则舜伪喜者与！”曰：“否！昔者有馈生鱼于郑子产。子产使校人畜之池。校人烹之，反命曰：‘始舍之，圉圉焉，少则洋洋焉，攸然而逝。’子产曰：‘得其所哉！得其所哉！’校人出，曰：‘孰谓子产智？予既烹而食之，曰：得其所哉！得其所哉！’故君子可欺以其方，难罔以非其道。彼以爱兄之道来，故诚信而喜之，奚伪焉！”万章问曰：“象日以杀舜为事，立为天子，则放之，何也？”孟子曰：“封之也。或曰放焉。”万章曰：“舜流共工于幽州，放欢兜于崇山，杀三苗于三危，殛鲧于羽山，四罪而天下咸服，诛不仁也。象至不仁，封之有庳。有庳之人奚罪焉？仁人固如是乎？在他人则诛之，在弟则封之。”曰：“仁人之于弟也，不藏怒焉，不宿怨焉，亲爱之而已矣。亲之欲其贵也，爱之欲其富也。封之有庳，富贵之也。身为天子，弟为匹夫，可谓亲爱之乎？”“敢问，或曰放者何谓也？”曰：“象不得有为于其国，天子使吏治其国，而纳其贡赋焉，故谓之放，岂得暴彼民哉！虽然，欲常常而见之，故源源而来。不及贡，以政接于有庳。”

一般来讲，不友爱自己弟弟的哥哥一定会说：弟弟对我不恭敬。可是，从古到今，弟弟对兄长不恭敬，谁又能比得上舜的弟弟象呢？万章问孟子说：“舜的父母让舜去修缮谷仓，等舜上了屋顶，他们就抽掉梯子，他父亲瞽瞍还放火焚烧那座谷仓，幸而舜设法逃了下来。于是又让舜去掏井，他不知道舜从旁边的洞穴出来了，还用土堵住井口。舜的兄弟象说：‘谋害舜都是我的功劳，牛羊分给父母，仓廪分给父母，干戈分给我，琴分给我，漆赤弓分给我，我要两位嫂嫂替我铺床叠被。’于是象向舜的房间走去，舜却坐在床边弹琴，象说：‘哎呀！我好想念您呀！’但神情之间很不好意思。舜说：‘我想念着我的臣下和百姓，你替我管理吧！’我不知道舜难道不知道象要杀他吗？”孟子答道：“为什么不知道呢？象忧愁，他也忧愁；象高兴，他也高兴。”万章说：“那么，舜的高兴是假装的吗？”孟子说：“不！从前有一个人送了条活鱼给郑国的子产，子产让管池塘的人把这条鱼养起来，那个人却把鱼煮着吃了，回报子产说：‘我刚刚把鱼放在池塘里的时候，它还半死不活的，一会儿，它摇摆着尾巴活动起来了，突然间远远地游去不知去向。’子产说：‘它到了好地方呀！到了好地方呀！’那个人出来后说：‘谁说子产聪明，我已经把那条鱼煮着吃了，他还说鱼到了好地方，鱼到了好地方。’所以对于君子，可以用合乎人情的方法来欺骗他，但却不能用违反道理的诡诈来欺骗他。象既然假装敬爱自己的兄长，舜也因此真诚地相信他，并感到高兴，这为什么是假装的呢？”万章问道：“象每天把谋杀舜的事情作为他的工作，但是舜做了天子以后，却仅仅流放他，这是什么道理呢？”孟子答道：“其实是舜是封象为诸侯，不过有人说是流放他罢了。”万章说：“舜把共工流放到幽州，把欢兜发配到崇山，把三苗之君驱逐到三危，把鲧流放到羽山，惩处了这四个大罪犯，天下便都归服他了，这都是讨伐不仁的人。然而，象是最不仁的人，却把他分封到有庳之国。有庳国的百姓又有什么罪过呢？对别人就加以惩处，对自己弟弟就分封国土，难道仁人的做法竟是这样的吗？”孟子说：“仁人对于弟弟的愤怒不藏在心中，他的怨恨也不留在胸内，只是亲爱他而已。亲他，便要使他贵；爱他，便要使他富。把有庳国土封给他，正是使他又富又贵；他自己做了天子，弟弟却是一个老百姓，可以说是亲爱弟弟吗？”万章说：“我请问，为什么有人说是流放呢？”孟子说：“象不能在他的国土上为所欲为，因为天子派遣了官吏来给他治理国家，缴纳贡税，所以有人说这是流放。所以难道象能够暴虐地对待他的百姓吗？显然不能。即使如此，舜还是想常常看到象，象也不断地来和舜相见。古书上说：不用等到规定的朝贡的时间，平常也可以根据政治上的需要相见。”友：友爱。廪：米仓。

兄友弟恭，在这一组伦理关系中，主导者是兄长，弟弟比他小，相对来讲，他的生命成长自然而然要比兄长更慢一点，他的生命也没有兄长那么成熟、通透。因此，兄长理应去引导弟弟，用自己的爱去感动他。舜就是这样对他的弟弟的。只要他是一个有同感心的人，爱的倾注与浇灌一定会柔化那颗刚硬邪恶的心，这是舜对人性始终保持着的乐观。舜这一颗一体同仁之大心，值得我们深切体味。

【2】汉丞相陈平，少时家贫，好读书，有田三十亩，独与兄伯居。伯常耕田，纵平使游学。平为人长美色。人或谓陈平：“贫何食而肥若是？”其嫂嫉平之不视家产，曰：“亦食糠核耳。有叔如此，不如无有。”伯闻之，逐其妇而弃之。

西汉的丞相陈平，小时候家里非常贫穷，但他喜欢读书。家里有三十亩田地，他自己单独与哥哥陈伯住在一起。哥哥经常一个人耕田，让他出去游学。陈平长得身高貌美。有人问他：“你家里很穷，可你为什么吃得这么胖？”他的嫂子怨恨他不事生产，就说：“也是吃糠秕而已。有这样的小叔子，还不如没有呢！”陈平的哥哥听到妻子说的话，就把妻子赶出了家门。